唐丽丽教授：“有时去治愈，常常去帮助，总是去安慰”（To Cure Sometimes， To Relieve Often， To Comfort Always），这是美国医生特鲁多的墓志铭，也叫“特鲁多宣言”。这句话流行至久，不管是业内人士还是业外人士都认可其蕴含的意义。确实，时至今日，包括新冠在内的很多疾病仍无特效药可治。医学真的是有时去治愈，常常去帮助，常常去帮助。特鲁多的墓志铭实际上体现了医学人文的精神，医生医治的是一个人，医学和医者就要有人文情怀。

 

如何让患者和家属也理解这样的理念？我有时会对患者家属说，医生其实是生命花园里的园丁，有时只能对花修修剪剪、施肥浇水；而每种花都有自己的花期，都有其不能违反的自然规律。从这个角度理解，医学其实就是常常去帮助和安慰。有时医生是所有人通往天堂路上的“警察”。人是向死而生的，人从出生那天就只有一条路可走，即通往死亡那条路。我们活的是一个过程和每一个当下。通往天堂之路上，医生的作用就是防止某个人插队，当你还没有真正应该进天堂时，把你拽出来往后面排一排。所以医学“有时去治愈，常常去帮助，总是去安慰”。

 

作为医生、患者和家属，我们应该理解：生命是有限的，医学有时也是有限的；然而，医生的努力是无限的。在有限的医学水平之下，面对有限的生命，医生一直在进行无限的努力。

 

唐丽丽教授：提高患者的依从性，下面三点非常重要：

 

第一，做好科普宣传工作。“4·15全国肿瘤防治宣传周”的意义就在于此。让老百姓明白如何抗肿瘤、怎么治疗，就是提高他们的依从性。科普要走在前面，让老百姓看得懂听得懂。

 

第二，良好的医患沟通。要让患者对医生产生信任，知道医生是为患者着想。医生需注意说话的方式，既不忽悠患者一定能治好，也不能让患者失去治疗的信心。生命是无常的，面对生命，我们决不会放弃，我们要让患者感受到力量和希望。

 

第三，医生和患者共同制定医疗决策（making decision）。在制定医疗决策时和患者商量，以化疗为例，不要让患者因化疗副作用而对治疗心生怯意。而是和患者充分沟通治疗细节，要让患者了解：化疗会提高多少生存率，改善了什么，出现呕吐、白细胞降低、肝功能异常等副反应后有哪些方法去管理……如果沟通好这些，这种医疗决策是医患共同制定的，因此有助于提高患者依从性。

 

唐丽丽教授：与患者和患者家属沟通是一门学问、一项艺术。医生职业场景下的沟通有如下作用：①安慰剂的效应；②降低患者的不确定感。

 

怎样沟通？第一，选择适当的场所和恰当的时间与患者或家属沟通。将沟通作为对患者很重要的事情在相对私密的环境中进行，沟通时要让患者或家属感觉到被重视。第二，尽可能用患者听得懂的语言回答患者的疑虑。第二，学会倾听。倾听的关键是了解患者语言背后的痛苦、困惑，然后才能慢慢解答。第三，沟通中要有共情。只有共情，才能感同身受，真正做到理解患者、关心患者，而不仅仅是同情。这是人文的体现。面对医生时，患者对癌症和死亡的恐惧、对家人未来生活的担忧可能都会宣泄出来，卸下在父母、儿女面前强忍的坚强面具。医生需要做的，或许是给他（她）递上一张纸巾，帮他（她）擦擦眼泪，表达对他（她）难过的理解，告诉他（她）这不是懦弱，也不是无理取闹。他（她）已经比很多人坚强……这就是共情、感同身受，这种沟通是非常有效的。

 

因此，沟通是一门艺术，好的医患沟通不仅是安慰剂效应这么简单，它会让患者产生信任，更顺应医嘱和治疗，让患者的情感得到宣泄。医生的一大作用，就是要去体验患者的体验（包括体验到患者的疼、体验到患者的不舒服、体验到患者的痛苦），感受患者的感受。这就是沟通的作用，也是沟通的力量和艺术所在。

 

唐丽丽教授：肿瘤医生经常面对死亡病例，从而出现职业倦怠。医生是人不是神，肿瘤临床工作中，医生是在努力救治患者，但是面对生命的逝去，也会无能为力，没有成就感，尤其是年轻医生。

 

医生需要全方位做一些事情来改善职业倦怠：第一，年轻医生要自我充电；一是在专业上充实自己，二是阅读医学人文方面的书，知道医生是生命花园里的园丁，知道自己的作用在哪里。第二，热爱自己的生活，只有先学会爱自己，才能更好地爱别人、帮助别人。当真正感觉到自己倦怠的时候，可以通过短暂休假旅游、向朋友倾诉、冥想放松、正念瑜伽等方式来改善职业倦怠，必要时可以向心理医生寻求帮助。第三，保持家庭稳定，因为孩子问题、配偶关系、父母关系等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如果出现问题也会影响职业倦怠。

 

专家简历

 

唐丽丽

主任医师、副研究员  博士生导师

北京大学肿瘤医院康复科主任

中国抗癌协会肿瘤心理学专业委员会前任主任委员

中国抗癌协会肿瘤心理学专业委员会青年委员会主任委员

北京抗癌协会肿瘤心理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

中国癌症基金会肿瘤心理学协作组常务副主任委员

北京医师协会安宁疗护专业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

中国老年肿瘤协会姑息治疗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

中国老年学和老年医学学会肿瘤康复分会副主任委员

中国心理卫生协会身心医学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

世界中医药学会联合会肿瘤康复专业委员会理事会副会长

世界中医药学会联合会整合肿瘤学专业委员会理事会副会长